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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木光阴

《草木光阴》:已识乾坤大 犹怜草木青

tushuxun tushuxun 发表于2018-07-10 19:38:12 浏览401 评论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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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加婷

孔子曰:“多识鸟兽草木之名。”在日益远离大自然的时代,还有亲近草木鸟兽的书。作家周华诚的新书《草木光阴》近期出版,日月星辰、山野万物,在书中一一展现。作者凭借对四时乡野风物的敏锐感受,在时空交错和色彩变幻中,交织出一段光阴里的美景来。

在城市化的进程中,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。当周华诚看到中国传统乡村延续数千年的生活方式在改变与消逝,心中充满爱惜之情。他于2014年春天发起“父亲的水稻田”活动,记录南方的农耕生活,吸引数百人参与到赤脚下田、重建乡村生活的实践中来。几年下来,这一类似于行为艺术的活动,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,一群稻友不仅在大地上种出粮食,也在心田耕种出许多艺文的成果,影响着无数人的生活观念。他们在一起耕作劳动,一起写作画画,接连出版了好几本书,如《下田:写给城市的稻米书》《草木滋味》等。这一本《草木光阴》,即是由作家周华诚与画家金雪合著的,文图俱美,令人捧读之时心动不已。

一个人在乡野中长大,童年的绿荫恩惠一生,于是他一再回返。德国诗人诺瓦利支说,哲学就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去寻找故乡的过程。故乡是什么?故乡是每个人出生、成长的那个地方,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故乡的烙印,饮食、草木,气候、风物,构建了一个人最初的文化基因。故乡的记忆也成为人之为人的起点。

周华诚亦是如此,他从乡野到城市,又从城市回归乡野,晴耕雨读,把乡野的日常耕作成令当下人羡慕和向往的生活。当他带领一群稻友回到故乡,坐在敞亮的户外吃着自己种出的一碗米饭,内心那种对于传统的坚守和自豪,有比饱腹感更深层久远的价值。

古代很多文人,他们以耕读投身自然,优游书卷,或通过耕读找回自我,复归本色。“日入开我卷,日出把我锄。”他们一边为官为文,一边研究农事,撰著农书,推广农技。我相信,当一个人被淳朴的劳动完全遮盖、溶解的时候,人与自然达到和谐互洽的状态,他胸中的诗情将得以滋养,他也将会获得真正的创造力和判断力。

华诚的文字,充满了诗的节奏感和韵律性,摇曳着冲淡的情致、天真的理趣,这些都是源于自然的欢喜。读着读着,你就会发现自然中的野趣,鸟鸣、山水、花朵、云雾,争相向你走来。

他写鸟鸣,“一只小小的雀,头褐腹白,在菜园的篱笆上腾挪跳跃。一只粗嗓子的大鸟站在高高的栗子树梢上叫。两只喜鹊一前一后地掠过菜园。鸟的品种非常多,音色混杂,各有不同。”

他写插秧,“我们手持一株青秧,弯下腰身,伸出手去,以手指为前锋,携带着秧苗的根须,植入泥土之中。泥土微漾之间,一种契约已经生效。你在泥间盖上了指纹,每一株青秧都将携带着你的指纹生长。”

他写黄昏,“直到晚霞也没有了,田野变得那么宁静。微风吹来,还有些微的凉意。还有草香。我们藏在草丛间,仿佛跟世界捉了一个迷藏。”

这样的言语,纯真而坦率,妙趣又天真,兴到笔随,如同孩子的绘画创作,全然是新的,不受固有技巧的影响,而唯有天趣。

周华诚说,“如果一个孩子站在田边,望着辽阔大地出神,请不要去打扰他,就让他那样发一会儿呆吧。有的时候,一个人独处所获得的东西,比一群人在一起所能获得的要多得多。”一个人只有体会到大自然的神奇和灵性,才能理解世界的丰富性和神秘性,才能对生命产生更多的爱和敬畏、欢喜。

他的笔下,愈来愈有一个“淡”字,有闲雅,善收敛,给文章留下大量留白,呈现出洗练空无的意象,不喧不哗。

他的风雅,也不是物质和官能的享乐,而是一种纯粹对自然景趣的享受,向往和憧憬闲寂的意境。他的散文,始终不排斥日常的世俗生活,而风雅正是来自于对待日常世俗生活的旷达态度。情满而不溢,文章便由此产生一种从容优雅的美。有缘便有情,相遇便报之以喜爱关怀之心。喜爱却不偏执,情感是有节制的。

“已识乾坤大,犹怜草木青。”这两句诗是马一浮的,我以为用来说周华诚,却是如此适合。这个见识到时代之快、城市之大的人,怀抱一颗温柔本真的心,重新回归草木之小、乡野之慢,岂非是一种具有强烈自觉意识的精神性探索?

我们今日怀念乡村,是对一种久违的日常秩序,一种与大地、自然的亲密联结的怀念。我们想要重建乡土,实际上是重建一个精神工程。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思考,在现代化的进程中,我们究竟应该追求什么。在追求物质财富的过程中,究竟应该怎样重建自己的道德价值体系,怎样重建自己的心灵故乡——我想,这应该是《草木光阴》及周华诚的诸多实践想要传达给每一位读者的东西吧。